「躺平」再成热点
近日,新华社转载南方日报的一篇名为《「躺平」可耻,哪来的正义感?》[1]的社评,外加豆瓣的躺平小组被封,再次激起了年轻群体对该不该「躺平」的广泛讨论。
南方日报的这篇内容,主要是针对百度贴吧一个名为《躺平即是正义》[2]的帖子发出的评论。实际上,《躺平即正义》短短几句话中,更多透露出的是因工作和生活的焦虑与压力所产生的「绝望感」,以至于会出现「两年多没有工作了,都在玩,没觉得哪里不对。」的观点,是一种犬儒式的思维方式。
从南方日报的社论来看,他们实际上更多是倾向于将「躺平」看作是一个贬义词,是对暗指中国发展动力不足的「丧」进行的批判。至于「躺平主义」的诉求,我不认为撰文的作者真正理解了。
日本作家深泽真纪在 2006 年创造出的「草食系」一词,实际上和「躺平」的意思非常接近。是指「性格内向、消费节俭、没有野心、没有追求自己的人生目标,和乐于过着安逸而平淡的生活」的思想。在日本,这种观念早在 15 年前就存在了。所以正常意义上的「躺平」,或者说部分支持「躺平」的年轻群体,其实更多是以这种方式去理解躺平的,并非是一种绝对意义上的消极。他们依旧会工作,依旧会好好生活,但更多是希望自己不会在新时代中被过分索取剩余价值,不希望「996」,想要完善且可实行的法律保证自己基础的合法权益。
豆瓣躺平小组被封后,大量不理解躺平本意的网友进入舆论场,将「躺平」变成了彻底的「不思进取」,或者归因于「资本吃人」,双方的观点朝极端化演进。加上媒体的各类引导,终于将两派观点变为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。
我自己最早接触到「躺平」、「奋斗」、「内卷」这几个词,是源于一个名为「推拿熊」的微博博主。他一篇关于摸鱼[3]的文章,通过各种激烈的言辞,「劝谕」年轻人划水摸鱼,以一种消极的姿态去对抗过分的「剥削」。而互联网从业者阑夕[4]则给出了完全不同的观点。他极尽其能地对「躺平主义」进行嘲讽和批判,实际上是针对那些无视奋斗价值以及合理竞争的人。他认为目前的「躺平主义」处于一种「悖论」之中,是「一种近乎无害和温柔的姿势向外界撒娇,和他们营造出来的那种与虎谋皮的险恶环境格格不入」的软弱,本质上是年轻人的一种「啼血哀鸣」。
不管是推拿熊,还是说阑夕,其实他们都只说到了「部分」的现实,或者说只实现了部分的「共情」。当然,推拿熊的那篇短文在我看来依然只能说是一个段子,那种无视合理奋斗及其价值的观点,在笑话中有了太强的误导性,很容易让部分人在笑声中觉得这类观点的合理。
有较为折中的观点吗?李楠在 Young Man Club[5] 中其实也讨论过这个问题。他认为中国其实还是有起码 10 年的窗口期,值得为阶层跃升而奋斗,但奋斗所需要付出的是极为庞大的努力,只有行业前 5% 的人,才有可能实现「努力一次,一生躺平」。所以如果不能向成为 5% 努力和奋斗,那不如直接躺平。
李楠的观点在我看来会相对更全面一点,他没有否定「躺平」和「奋斗」两者以及其背后的意志。努力和竞争当然不会没有价值,但一般的努力与奋斗,在目前整个社会进步到一个全新的阶段时,它能带来的效益已经不足够支撑起运行速度更快的「消费主义」马车了,或者说支撑不起年轻人的一些消费欲望。
「躺平主义」的本质,是对资源分配不合理的一种犬儒式控诉,以及表达了对规范竞争的需求。前面我也提到,这种观念的其中一个误区是无视了努力的价值,以及小看了奋斗的成本,觉得自己「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没用」、「我已经很努力了」。但其实这个帐根本就不是这样算的。
努力和奋斗如果可以量化,我觉得计算方式应该是这样的:努力是有效功的体现,看有效结果的「除法」,并且需要持续性地「累加」。「躺平」则是将这个结果的无效部分给再次增大,自然是不划算的。
简单举个例子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2015 年,一位家庭还不错的朋友刚出国读书,认识到部分家庭非常显赫的「二代」和「二代高材生」后,他感慨道阶层跃升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。人和人的差距,就如马里亚纳海沟那般难以测量。在理解到这个现实后,他和我说一般人一辈子,可能只能跨越一个阶层。想要达到我们理想中的生活,实现多阶层的跳跃,是需要极致的努力,才能弥补别人几代人的努力。
或许我们永远无法深入到那些身处阶层远抛离我们的人的生活之中,但至少,如果我们可以多往前走一步,走两步,资源分配肯定会大有不同,那为什么要在我们还有机会实现阶层跨越的时候选择躺平呢?如果说跃升无望,是我们的上一代或者上两代所设下的一个资源分配的基本盘,我们很难再像他们一样有非常多可以踩着上位的垫脚石与机会,但极致的有效的努力,必然是可以有效抛离那些「似卷实躺」之人的。想在「内卷」的「丛林」中赢得更多的资源,当然就要更多的付出,满足等价交换。
「躺平主义」的另一个核心价值,我觉得是应该肯定的。那就是对努力进行规范。我前面也提到,努力的「算法」应该是有效努力。像劳动法、企业的福利制度、工会的保障等一系列权益体系,都是在给有效功作保护,而不是让部分企业只算超时部分为有效功。
每个人在衡量过努力的成本、这个成本付出时的保护,和得到的资源回报后,应该是有权利选择「跟」或者「不跟」,而不能因为公司的强制要求而努力,「被盲目付出」。至于有的人觉得目前自己身处的环境 OK,没有太多的欲望向上走,只想提供基本的工作和努力,觉得自己可以躺平了。那这些人还是有能够满足社会分工的存在意义,只要能够匹配他们想要的角色即可。而不该是要么「强制奋斗」、「要么收拾滚蛋」。人不是用后即丢的一次性用品,「没用」了就要被「抛弃」。
强制奋斗是将人当成不断运转的机器,这并不全然是自由意志下,个人为自己而做出的选择,也没有得到该有的保障。那些为了得到和自己能力匹配的工作,需要讨好性地写上「可接受加班」、「没有生育计划」的人,那些在 35 岁就被当成「报废品」被辞退的人,他们有权得到自己应该躺平或者努力的机会,如果「躺平」无法选择,无规矩可言,那自然也不存在着「努力」,因为一切的「努力」都被看成是理所应当,那就算不上努力了。那些心不甘情不愿,希望可以在同一阶层下得到基本生活体验的人,不该被不合理的规则规范所束缚。这不是「丧」,只是他们在现有的社会分工下,他们已经满足了自己的基本要求,这值得被指责的吗?
所以,该「躺平」还是该「努力」,每个人都该在自己这个十几二十岁的阶段,作出自己人生的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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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用链接
[1]
《「躺平」可耻,哪来的正义感?》: http://www.xinhuanet.com/comments/2021-05/20/c_1127467232.htm[2]
《躺平即是正义》: https://tieba.baidu.com/p/7337991441[3]
摸鱼: https://weibo.com/5997605338/Ja5siDU14[4]
阑夕: https://weibo.com/1560906700/KhRyviw4Z[5]
Young Man Club: 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video/BV1Ny4y1D7oV